【沙李】曲目19——痴情司
本次参与作者名单:@紫芊若兰@白木朽斋 @岳几荷 @兔子先生 @桑葚洱海 @深水西瓜 @默以白 @一口酸毒奶 @痴媸 @阿秋 @田国富贴身秘书 @九品中正 @Lenas @BCT
文章内容和作者一起放飞自我了,慎猜。
有多位太太揭榜多首歌,不止一篇作品哦~慎猜!
————————————————————————————————
清明时节雨纷纷。
李达康在镜前缓慢地拉上外套的拉链,将两边袖口的褶皱抚平,转身步履蹒跚地走到床头坐下,俯下身理好了翻折的裤腿。
起身时一阵头晕目眩,他单手撑着床头柜,用力眨了眨眼睛。
身后传来力道很大的叩门声,李达康说了声请进。
门把手被旋开,站在门后的是李佳佳。
爸,该出发了。李佳佳把门推开贴近墙壁,她的丈夫和儿子等在外面。
李达康双手支着膝盖躬身站起来,尽力将因年老驼背而弯曲的脊梁挺得笔直。
他抓着已经长成健壮青年的孙子的手臂,坐进了汽车后座。
一路上,孙子坐在他身旁说些趣事,想着法儿逗他开心。李达康闭眼听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沙瑞金的葬礼在两年前举行。
来的人不多,基本都是以前的旧识。易学xi因为脑梗导致下肢瘫痪,只能坐在轮椅上被毛娅推着。王大路虽然看着身体好,却也一身是病。而田国富患上肝癌,已经先他一步而去。
只有田杏枝,虽然她也上了岁数,但身体总算还康健。
李达康站在墓碑前,看着沙瑞金的骨灰被安放进空墓穴里,看着大理石板慢慢盖上,被水泥匠砌好封死。
他买的是双墓,沙瑞金的名字刻在墓碑右边,静静地等着左边的空白被补刻上姓名。
瑞金,你等一等。他说,别走得太快,我腿脚不好。
李达康拿出昨晚准备了一夜的手稿,上面写的是沙瑞金的生平事迹。
他本想叙述他的一生,但只念了两行,手就抖得说不出话来。
手稿上的文字已经全然模糊,他努力睁着眼睛想分辨,却是徒劳无功,眼前景象都糟糕地糊成了一团。
他抬手拭过眼底,将手稿交给了佳佳。
佳佳哽咽地念完手稿,最后泣不成声。
小辈要向墓碑磕头,孙子面向沙瑞金跪下时,李达康攥紧了手中的香烛。
他听见孙儿哭着说,沙爷爷,您还没看到我大学毕业,还没看到我结婚,还没喝过孙媳妇儿敬的茶。
王大路走到李达康身边,什么也没说,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易学xi让毛娅去帮忙布置供品,他在一边默默地拆需要烧的纸扎包装。
侯亮平和赵东来他们一行人在墓碑两旁放满鲜花。
小白小金点燃香烛,插在了槽中的泥土里。
他们一人敬了沙瑞金一杯酒,将酒洒在他的墓前。
烧纸钱时,一阵大风卷着枯黄的树叶刮过,将铁桶里的纸钱灰烬吹起,在空中旋着圈飘散。
李达康接住了一片没有燃尽的纸屑,边缘还有些黑灰色的痕迹。他慢慢地将纸屑捂在心口,抵抗着一阵阵的心绞痛。
李达康是被女儿喊醒的。
他醒来发现自己坐在汽车后座上,朝佳佳发了一通脾气。
李佳佳顺着他说,好不容易把他哄好了。孙子扶着他下车,在他耳边问,您刚才做的什么美梦呀?
李达康揪住他的耳朵,我梦见和你沙爷爷在林城骑车,都让你妈搅合了。
孙子偏着脑袋喊疼,说姥爷我错了。
他们进了墓园,在沙瑞金的墓前放上供品。
李达康蹲下身,轻轻拂去大理石板上的一层薄灰,冰凉的温度钻入掌心,他却浑然不觉。
他往前探了探身,用枯瘦的手指划过墓碑上的刻痕,笑着低声道:“瑞金,我来看你了。”
“咱们的孙子毕业了,我去看了他的毕业典礼。”他缓了缓,又继续说,“他穿学士服的样子就像根笤帚,你真该看看。”
“杏枝打电话说想过来看我,我没让。她的身体也开始出毛病了,从老家长途奔波来这儿,我怕她吃不消。”
“最近我的记性不大好,总是忘了东西放哪里。有次出门忘了带钥匙,还是让保安小伙子翻进屋里开的门。”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里的事情,沙瑞金如往常一样安静地听着。
李达康蹲久了觉得腿麻,便撑着石板站起来。眼前的景色浮现出游动的斑点,伴随而来的是胸前一阵钝痛。
窒息的感觉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捂住心口踉踉跄跄地就要倒下,一旁的女婿赶紧上前架住了他的胳膊。
佳佳和孙子都担心地围过来看他。
过了许久,李达康倚着女婿慢慢平复了呼吸。他用力抓住女婿搀扶着他的手,从胳膊上往下推开了,复又拖着颤巍巍的身体站直,右手抚上沙瑞金的墓碑。
沙瑞金走得很急。
李达康在一天清晨醒来,发现沙瑞金喊不答应,上前摸了摸脸才发现,人已经冷了。
他是在睡梦中去世的,死因是心肌梗塞。
在那之前没有任何征兆,李达康觉得上天仿佛跟他开了一个玩笑。
李达康守着沙瑞金呆坐了一个上午。
他颤抖着手为沙瑞金擦拭完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由上往下依次系好所有的纽扣,将满头华发梳得整整齐齐,然后给殡仪馆打了电话。
那个人悄然无声地走进了他的生命,又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他。
回去的时候,李佳佳说想留下来陪他,被李达康拒绝了。
他说,我想一个人待着。
李佳佳站在车前,看着满头银霜的父亲转身缓步走到门外,佝偻着背掏钥匙,眼泪顿时就止不住了。
她哭着冲父亲喊,爸,我求求你,去医院看看吧!
李达康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
他转动钥匙打开门进去,又把门关上了。
夜晚,李达康在洗漱间里漱口。
他用玻璃杯喝了口水,将泡沫吐进盥洗盆里,然后拿毛巾擦了擦嘴。他把红色的牙刷放进玻璃杯,搁在架子上,挨着另一个放着蓝色牙刷的玻璃杯。
李达康洗了把脸,拧干毛巾,将它和一张老旧的毛巾并排挂在一起。
他换了睡衣,关上灯,拍了拍床头的两个荞麦皮枕头,同以往几十年一样躺在床的左边。
最近他总是失眠,常要到后半夜才能睡着,但今晚他能做个好梦。
李达康看着天花板的吊灯,慢慢阖上了眼睛。
睡意昏沉中,他仿佛看到了沙瑞金站在远处,笑着朝他伸出手。
迟一点,天上见。
评论(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