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李】曲目7——厌弃
本次参与作者名单:@紫芊若兰@白木朽斋 @岳几荷 @兔子先生 @桑葚洱海 @深水西瓜 @默以白 @一口酸毒奶 @痴媸 @阿秋 @田国富贴身秘书 @九品中正 @Lenas @BCT
文章内容和作者一起放飞自我了,慎猜。
因为大家太热情了,本着为人民服务的精神,今天多放一篇,共计五篇。今日发出来的文章,将在明日公布作者,望大家踊跃参与。
PS:有太太揭多榜,不止一篇作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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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离你最近的地方,路途最远。
——泰戈尔《吉檀迦利》
寒冬降下来的时候带来了一场大雪,厚沉沉地压下来,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一纸调令上简简单单的几行字却是全部堵到了沙瑞金的胸口处。
字不多,却是很沉。
副国级啊,那是多少身处政坛的人梦寐以求的位置。
把纸塞进文件夹里,沙瑞金对着白处长点了点头,说了句“我知道了”,便让白处长先回自己的办公室去。
向着桌上的电话伸过手去,还没碰到话筒就又缩了回来。
取下鼻梁上的老花镜,揉了揉眼睛,沙瑞金最后还是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漫长的“嘟嘟”声,只有电流的杂音让沙瑞金觉得喧闹。
那边的人终于接了起来。
“沙书记,您找我?”很恭敬的语气,就像是上下级一样。
本来不就是上下级吗?沙瑞金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达康书记晚上有空吗?”
那边突然沉默了起来,隐约听见了像是翻文件的声音,沙瑞金猜测是李达康在确认还剩下多少工作。
“七点前能够完成。”顺着电话线传过来的声音与他本人的有很大差别。
少了一份磁性,多了一丝冷淡感。
“那我七点过去接你,”沙瑞金下意识地看了下钟表,“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不用不用,我知道省委大楼的所在。”李达康连忙拒绝着,“不用麻烦沙书记了。”
“我带你出去吃。”沙瑞金没让李达康拒绝成功。
“是——酒会吗?”有些犹豫的声音,让沙瑞金差点儿没笑出声,这个人还真是,太谨慎了吧。
不过这样也好。
至少不用担心自己离开了汉东后这个人会陷入泥潭。
还担心呢,沙瑞金暗骂自己脸大,在他来之前,李达康也没有陷入泥潭。
“不是酒会,就我们两个人。”
给了颗定心丸后,那人终于答应了,沙瑞金这才挂了电话。
才刚五点。
还早。
沙瑞金让司机和白处长先回了家,自己驱车来到了市委办公楼下。
雪下得不大,但是很久。
下了车直接向李达康的办公室走去。
市委办公楼空荡荡的。
在办公室门口站定,沙瑞金伸手理了理领带,然后才敲响了门。
“请进。”
沙瑞金推开了门,看见正在收拾着桌子的李达康,点了个头算作打完了招呼。
“沙书记您先坐这边等一下,我马上就好。”李达康立刻放下手中的文件迎了上来。
“没事,你收你的,不用在意我。”沙瑞金摆摆手表示没关系,然后就拉开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了下来。
“晚上我想带你去吃火锅,行吗?”沙瑞金开口,一边看着李达康收拾。
“火锅?火锅好啊。”李达康只停顿了一下就继续收拾了起来。
常年握笔批改文件的手指修长,做过秘书的他有着自己的一套整理办公桌的方式。
动作很迅速,一点儿也不拖沓,看着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你喜欢就好。”沙瑞金依然没有把目光从李达康的手上移开,“喜欢就好。”他又重复了一遍。
虽然沙瑞金知道无论自己说吃什么他都不会有一句拒绝的话。
火锅店的人很多,因为有提前预约的缘故,沙瑞金径直带着李达康向包厢走去。
把菜单递给李达康,沙瑞金抬手阻止了李达康想要说话的欲望:“你先看,挑一些喜欢吃的,然后我再添一些。”
上的汤锅是红汤锅。
沙瑞金抬眼看了下李达康,有些意外于他眼中那闪亮亮的神采。
就像是看到了心爱玩具的小孩。
这个比喻或许不那么恰当,却是沙瑞金目前唯一能联想到的。
他好像很喜欢吃腐竹,还有土豆片。
“达康,”沙瑞金将勺子捞起来的腐竹给李达康夹了过去,“我要回北京了。”
低头不停往嘴里塞东西的人突然停下了筷子。
可能是嘴里东西塞多了,一时间要全部咽下去有些困难。沙瑞金看着他飞快地咀嚼了几下然后有些困难地吞下去,给他递了杯水。
喝了下水,李达康这才开了口:“一路顺风。”
外面的雪好像停了下来。
静悄悄的,一丝风都没有,所有的声音都在这样的雪夜中死去。
恍若世间所有温度都折损在了这片死寂中,如同一个巨大的坟场,而他们是游荡在其中的亡灵。
化雪天总比下雪天要冷,更冻,带着阴森的湿意,钻进骨缝中舔舐着血肉。
将李达康拉到一旁无人的小巷中,沙瑞金伸手解下脖子上的围巾,给他围上。
围巾上还带着沙瑞金的温度,烫的李达康一个激灵。
好像是接了个烫手山芋,李达康立刻伸手想要去解脖子上的围巾。
“晚上很冷,你先带着吧。”沙瑞金按住他扯着围巾的手,话里带着命令的气势。
“……谢谢沙书记。”李达康也没有再挣扎,低下头,近乎将半张脸都埋进了围巾里。
一张嘴就是浅淡的薄雾,乍一看还以为是个老烟枪正在吞云吐雾。
沙瑞金帮李达康重新整了整围巾:“还叫沙书记啊。”
“……”那人抬眼看了下他,沉默了好久才开口,“瑞金书记。”
沙瑞金最终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看着从自己口中涌出的雾气向着上方飘荡而去,突然又庆幸自己忍住了想要说的话。
他想说,叫我瑞金就行了。
不过也只是想。
(二)
我又把手握起,当我伸掌的时候,除了烟雾以外,一无所有。
——纪伯伦《沙与沫》
呈抛物线落下的热水冲开了杯底的茶叶。
像是洪水撞开了人群,茶叶在杯中上下浮动着。
放下热水壶后杯中的茶叶也悠悠地打起转来。
似乎很热闹的样子。看着杯中的茶叶,李达康有种自己也被喧闹所包围的错觉。
仅是错觉。
李达康一向在意自己的政治羽毛,也因此他能在那场反腐大潮中存活下来。
以“孑然一身”为代价。
曾听过有人说,人刚刚降临于世的时候是朝地上落的,所以死后灵魂才会往上飘去。
他可不想死后还要被金钱的铜臭味拉下去。
给茶杯盖上盖子,将指甲都被冻到有些发紫的手指贴上了杯壁。
距离沙瑞金回北京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
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联系。
最开始几天还有,沙瑞金会给他打个电话,或是发条短信。
电话一般是两边的人都在沉默着,然后沙瑞金率先开口——他一直都是最先开口的那个,他问:“最近如何?”
“挺好。”李达康都是这样回答。
后来某一天沙瑞金突然就不给他打电话,改发短信。
再后来,就连短信都没了。
李达康知道,大部分的原因都在他。
很早的时候,他一向都是被厌弃的那一个。
被赵立春拎去了金山县,被高育良踢出了吕州,被欧阳菁推到了书房。
所以这次是李达康先选择去厌弃,厌弃一个喜欢他的人。
李达康怎么会不明白沙瑞金的那点心思,何况沙瑞金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那个晚上,透过围巾传过来的滚烫只要一闭眼就能清清楚楚地温存在脖颈上,是足以将他烧灼起来的热度。
那你呢?李达康会这样问着自己,你呢?你真如你自己所想像的那样无情吗?
这个问题围绕了自己很久,但是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答案。
或者说,无论有没有答案都无所谓了。
他是否无情,沙瑞金都已经回到了北京。这就是结局。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雪也是一场接着一场,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雪都积到脚踝处了,把围巾裹紧了些,李达康和正在扫雪的阿姨打了个招呼。
“今年的雪下的格外多啊。”他先开的口。
阿姨似乎被他的主动吓了一跳,缓了两秒左右才点头:“是啊。”
他踩在雪中,望着被白色压得干净的城市——北京是否也在下着雪?
但那也与他无关了。
车子开到了门口,李达康一脚深一脚浅地迈到了车边。
扫了扫裤腿上沾着的雪渍,李达康把自己折起来塞进车子里。
“李书记今天要不要去吃火锅啊?光明区那边新开了一家火锅店,风评不错。”坐在副驾驶座的金秘书转过头来,看着瘫进车后座的李达康,笑眯眯地说。
“算啦,那是你们年轻人喜欢去的地方。”李达康摆摆手,笑的有些无力。
如果要让李达康选择一种食物来描述沙瑞金,那一定是火锅了。
持续不断的温暖。
沙瑞金回北京的那天,李达康去送了他。
站在机场,沙瑞金看着他:“达康,”他说,没有“同志”“书记”等后缀:“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鲜少有人和他说过这样的话——除了沙瑞金,只有因为家里问题辞职回去的表妹杏枝——所以李达康才会在那一瞬间呆愣住,不知作何反应。
但是他知道,自己应该要做些什么或者说些什么才会不这样尴尬。
所以他略微弯了身子,像是给沙瑞金鞠了个躬一般,说了句:“瑞金书记,您也是。”
弯腰的时候眼角撇到了沙瑞金伸到一半又尴尬缩回的右手。
他想要和自己握手。
自己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再次直起身后,沙瑞金突然往前迈了一步,张开双手就把他抱在怀里。
礼仪性拥抱。
“保重。”
“保重。”
飞机呼啸着冲进了云层。
李达康突然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到家了——其实也不能够称之为家,那不过是个供人居住的屋子罢了。
站在门口,李达康难得沉默了,他有些不想开门。
屋子里有只名为“孤独”的巨兽,等着将他拆吞入腹。
钥匙插进了锁孔,转动间发出了“咔哒”的声音。
李达康想,他这一生也算是失败了。
以为什么都牢牢的握在掌中,张开的时候却是一场空。
(三)
若我会再见到你,事隔经年
我将以何贺你
以眼泪
以沉默
——拜伦《春逝》
沙瑞金离任的时候到处都印着他的新闻。
无论是当年的正部级还是后来的副国级,他都做的很好。
正好踩着离任的年龄,所以他也没有连任下去,挺多人觉得可惜,他却无所谓的摆摆手,机会总要留给年轻人嘛。
随后就收拾收拾行李回到了汉东。
回到了京州。
沙瑞金是没有想到五年来李达康居然没有给过他一个电话甚至是一条短信。
他只能从每天的新闻中去寻找关于李达康的一丝一毫地消息。
幸好李达康也足够优秀,关于京州的消息是一条接着一条。
除去自己刚到汉东的那一年,李达康在京州的仕途勉强算得上顺利。
看来自己对于李达康而言还真的是煞星。无奈地笑了笑,然后他掏出了手机,给手机里那个五年未曾打过的号码拨了过去。
其实那个人不接电话沙瑞金都不会觉得惊讶,他太爱惜自己的政治羽毛了,哪怕自己点提过他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因为他是李达康。
而李达康正是靠着这一点才在诡谲多变的政坛中一步步走到京州市委书记的位置。
所以李达康应该要厌弃他的。
“喂,您好。”那边的人先开了口,同五年前一样的声线让沙瑞金突然失去了语言能力。
沙瑞金张了几次嘴都没能说出话来。
他想说的话太多,反而不知道该从哪句说起。
那边的人突然又开了口,带着疑惑地语气:“瑞金?”
“我回去了。”堵在喉头的一大堆话被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挤回了肚子里,沙瑞金听到那边的人回了声“好”,刚要挂断电话,又听到那人说:“我去机场接你。”
李达康的手机里有一个存了五年的号码,他一直没有去动过。
不是不想动,是不敢动。
沙瑞金说他过于爱惜政治羽毛,一点儿没错。
所以他不敢去联系故人,也不敢去结交新友。
可是人从来都是群居动物,李达康也是人,他也无法忍受孤独。
索性就用文件淹没自己,用工作填满自己。
毕竟为了这一身清白他已经付出了太多——朋友和家庭。
除了这一身的洁白他已一无所有。
但是他知道他心底还存着念想,或许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自己的来电显示上还会蹦出那一串手机号码。
在他们两个人都退出政坛之后。
然后李达康就可以告诉他,自己从来就没有厌弃过他。
他厌弃的向来只有自己。
幸而这沙瑞金从来就没有让他失望过。
看着屏幕上闪烁的电话号码,李达康理所当然地接了起来,仿佛还是五年前沙瑞金担任汉东省委书记的时候。
“喂,您好。”这次是李达康率先开的口。
谁料那边居然是一片沉默。
会不会是那个人不小心按错了号码?李达康难得的不确定了起来,咽了咽唾沫,他又开口,喊出了五年前在那条小巷子中给他整理围巾的男人希望他喊出的称呼。
“瑞金?”
“我回去了。”沙瑞金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
李达康想说的话很多,但是他很好地克制住了,再多的话都有时间慢慢说。
所以他说:“我去机场接你。”
只要能再次相见,路就还长。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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